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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里的活计重得吓人,那把比我还高的锄头抡起来,每一下都震得虎口发麻。
稻穗叶子像刀片,划过胳膊就留下细密的红痕,汗水一浸,蛰得生疼。
中午歇晌时,我们蹲在田埂上啃窝头。
窝头冻得硬邦邦,得用牙使劲掰,咽下去时刮得嗓子疼。
小李啃了两口就扔在地上,抱着膝盖哭,他袖口还留着城里衬衫的精致滚边。
队长吐了口唾沫,想说啥又咽回去,只是吧嗒着旱烟袋。
我掏出王大爷给的旱烟袋,学着他的样子装烟丝,火柴划亮时,烟味混着泥土味,竟让我想起北京胡同里的煤烟香。
夏天的日头毒辣得可怕,站在水田里像被架在火上烤。
水汽从脚底下往上冒,跟热浪撞在一起,闷得人喘不过气。
有次我弯腰割稻太久,猛地起身时眼前一黑,栽进泥水里,弄得满脸都是泥浆。
旁边的知青哄笑起来,小李递过一块破毛巾,他手上的血泡破了,脓水混着泥水往下滴。
我忽然想起爹在印刷厂排字时,指甲缝里永远洗不掉的油墨,原来不管是铅字还是泥土,都能把人嵌得这么深。
夜里躺在土炕上,听着窗外的虫鸣,我常把铅字模子放在胸口。
模子上的“天”“地”“人”三个字,在黑暗中仿佛有了温度。
有次小李凑过来看,他手指轻轻抚过笔画,说:“陈默,你说咱们啥时候能回城?”
我没说话,只是把模子攥得更紧,模子的棱角硌着掌心,像在刻下什么誓言。
月光从破窗照进来,落在稻草褥子上,映出细小的尘埃在空气中飞舞,像极了北京南城槐花落满青石板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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