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道侣（上） 昔日承诺 万家祝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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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躺在床榻上时，沈玉真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竟然……

真的与薛雁——不，是与薛无厌在一起了！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心情起伏太大，让他恍如隔世。

薛无厌紧紧搂着沈玉真，心中同样充满满足与喜悦。

他没有忘记要给沈玉真足够的安全感，于是低头温柔道：“卿卿，我们结为道侣吧。”

沈玉真微微一怔。

薛无厌又亲了亲他的额头，眼中盛满柔情，语气郑重：“你我的成婚大礼，也该重新补办了。”

说着，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歉意：“抱歉，当初不知是你，没能给你最好的。后来也只是匆匆补了些黄金。”

沈玉真心头一暖，果然那些款式不同的聘礼箱子，都是薛无厌单独准备的。

当初薛无厌单独给他的聘礼，是薛家九房所给的四倍。

对当时筑基期的薛无厌来说，这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可他却仍觉得不够。

即便已经知晓薛无厌的情意，沈玉真还是被这份深情所打动。

他有些好奇地问道：“无厌，当初我们才刚相识，甚至并不熟悉，为何要给我那么多？”

没想到薛无厌这样回答——

“其实……”

“当我第一次听到你的笛声，见到你时，你在我心里就已经是特别的存在了。”

情真意切，字字真心。

薛无厌生性淡漠，鲜少有事能入他的心。

但沈玉真从一开始就与众不同。

这与能压制心魔的关系不大，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本身。

无论是当初添加聘礼、改换身份与他相交，还是后来陪他武斗、一同外出历练……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在意”二字。

否则，薛无厌有千百种强硬手段能将沈玉真留在身边，也有无数心机办法让他离不开自己。

但他都没有选择，反而走了最小心翼翼、最谨慎的那条路。

——只因在意。

沈玉真闻言不禁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是两日来他第一次笑得如此开怀，让薛无厌也恍如隔世。

他环住薛无厌的脖颈，黏黏糊糊地撒娇，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像只卖乖的小兔子，可爱得让薛无厌心都化了。

随即薛无厌从芥子戒中取出一件珍藏的“宝物”。

那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竹笛，甚至只是一级下品的法器。

却被他珍藏在芥子戒的最深处，用最结实的盒子小心存放。

只因为笛身上刻着一个清隽的“真”字，还残留着一个人的一缕气息。

以及——

它承载着一份“承诺”。

一份沈玉真对薛无厌的承诺。

那句“刀山火海，在所不辞”的誓言。

沈玉真看到这支竹笛，也想起了与薛无厌初遇的情景，忆起那人当时的风姿，想起自己许下的诺言。

他不禁耳根发烫，有些羞赧。

薛无厌微微扬起嘴角，郑重地牵起沈玉真的手，十指相扣，与他四目相对，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说：“昔日阿真说过，持此笛相召，可许我一个心愿，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

沈玉真心跳加速，预感他即将说出重要的话，但仍坚定地点头：“嗯，此言不悔。”

“那好，”

薛无厌真挚地说，“今日我以此笛为凭，以当年救命之恩，换阿真以身相许，与我结成生死不弃的道侣。”

“阿真可愿？”

在修真界中，道侣与寻常夫妻截然不同。

他们不仅是生活的伴侣，更是修行路上的同行者，是相互扶持、彼此守护的“护道人”。

且不说结成“道侣契约”后要受天地自然的约束，单是这道侣需要魂魄双修，需对爱人毫无保留这一点，就少有人敢轻易结为道侣。

无论哪种道侣契约，都是无法解除的。

即便是散仙大能，也不能撕毁天地见证过的誓约。

因此修真界伴侣虽多，但……

真正的道侣却极为罕见。

然而沈玉真听完薛无厌的话，却毫不犹豫地郑重应允：“好，我们结成道侣。”

薛无厌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笑意：“那成婚大礼也要补办，与道侣大典一同举行，让整个玉雪关都热闹起来。”

“如何？”

沈玉真脸颊绯红，轻轻点头：“嗯。”

当年沈玉真那句未曾说出口的“以身相许”，彼时只当是玩笑话，谁曾想命运兜兜转转，竟真的一语成谶。

其实薛无厌仍觉得有所亏欠。

如今阴煞十五嶂中魔修横行，他无法广邀宾客，让天下人共同见证与沈玉真的终身大事，实在是莫大的遗憾。

更重要的是，薛无厌觉得自己的修为尚浅，还不足以与沈玉真这么早结为道侣。

但……

命运总是捉弄人，薛无厌不愿再拖延了。

他暗自决定，待日后修为精进，势力壮大，再邀请天下宾客，为沈玉真补办一场更盛大的道侣大典。

眼下只能暂时委屈沈玉真了。

沈玉真看穿了薛无厌的心思，他轻吻对方的唇瓣，柔声道：“无厌，只要有你在身边，无论典礼多么简单，对我来说都是最好的。”

“只要有你在，这才是最重要的。”

薛无厌没有多言，只是轻轻扣住对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这一夜，两人如胶似漆地缠绵许久，几乎每隔片刻就要亲吻一次，怎么也亲不够。

同时，他们也倾诉了许多、许多、许多……

次日，关主府的官员们发现，两位关主的关系不仅和好如初，甚至……

看起来比往日还要亲密！

官员们：“……”

尤其是玩家们的眼神，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这两人……

肯定有情况！

薛霖也向沈玉真表达了歉意，表示自己十分愧疚。

沈玉真却笑着表示不在意，甚至邀请他到时候来喝喜酒。

喜酒？

薛霖一时愣住。

倒是宫阳反应迅速，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笑容。

他拽着薛霖的衣袖，高兴得跳了起来：“师父！薛兄和沈兄要成亲啦！”

“太好啦，他们终于修成正果了！”

薛霖这才回过神来，那张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柔和。

柳绿芸看着沈玉真长大，对他怀有深厚的亲情。

薛霖又何尝不是？

他并非生来就是孤儿，但家中已有两个哥哥，而他的资质又是最差的。

三岁那年，父母就将他卖给了薛家，签下了生死不由己的死契。

修士记事早，薛霖又格外早熟。

他至今仍记得父母拿到钱财时的笑容，记得自己哭着求他们不要抛弃自己，保证以后会自己赚钱，不花家里一分钱。

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容身之所，一个自由之身，以及——

一个真正的“家”。

可他的父母却严厉地训斥了他，将他扔进薛家侧门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他甚至听到他们在说：

“可算把这个小白眼狼卖了，不过倒也算值点钱，不枉我怀胎十月……”

“不错，正好能买下那把灵剑……”

年幼的薛霖趴在地上，泪眼朦胧地扒着门槛，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

可任凭他如何哭喊，都没有人回头看他一眼。

最终反倒因为吵闹声惊扰了一位薛家子弟，被狠狠揍了一顿。

种下死契的过程极其痛苦，但与之后的日子相比，这点痛苦根本算不了什么。

那些被训练忠诚的日子……

即便是如今历经无数生死磨难的薛霖，也不愿回忆幼时的往事，那实在太过痛苦。

家族培养死卫没有具体时限，每个死卫需要的时间各不相同，这取决于他们何时能将所有忠诚都托付给主人，何时能彻底失去自我。

薛霖也不例外。

那个年幼的薛霖，原本也有一颗活泼的童心，却在这样的折磨中，逐渐失去了七情六欲，变成了一块终年不化的寒冰。

但他的人生有过两次情感上的重大转折。

第一次是在十二岁那年。

由于资质平平，修为低微，他被分到了不受宠的薛家九房，成为了薛无厌的死卫。

那时薛无厌刚被薛韫收养不久，薛韫和薛闲事务繁忙，无暇照顾年幼的薛无厌，于是照顾孩童的任务就落在了死卫薛霖身上。

虽然薛无厌天性淡漠，从小就是如此，但年幼的孩子最能治愈人心。

薛霖这块寒冰，也因此出现了细密的裂纹，融化出一丝真情。

薛霖虽然冷若冰霜，却极为忠诚，照顾薛无厌尽心尽力。

而薛无厌也给予他回报，不仅将提升资质、洗去灵根的天材地宝赐予他使用，许多珍贵资源也毫不吝啬。

这使得薛霖成为了薛家死卫中进步最快的一个。

二十八年的朝夕相处中，薛霖对薛无厌虽然满怀忠心，但更多的却是亲情。

所以现在看到薛无厌与沈玉真修成正果，即将正式成婚，他心中满是欣慰，也不禁感慨万千。

岁月如梭，那个曾经连剑都握不住，一气之下改用扇子的孩子，如今已经成长为能顶天立地的大人。

甚至修为都已经超越了他。

“师父？”

见薛霖出神，宫阳好奇地唤道。

“师父你在想什么呢？”

薛霖将目光落在这个徒弟身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随后转身离去。

宫阳眼睛一亮，像只被顺毛的小狗般欢快地跟了上去，脆生生地唤着：

“师父，再摸一下嘛！”

“师父——”

“师父……”

在宫阳看不见的角度，薛霖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光芒。

这是他人生中第二个重要转折——

三十五岁那年收宫阳为徒。

于是这颗封闭已久、冻结成冰的心，因此出现了更多细密的裂纹，融出了更多真情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