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夏至·阳极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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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夏至·阳极生
第一折·三劫问路
夏至日初晓,阿野肩挑竹筐踏上仙山阶梯,晨雾如薄纱缠绕竹扁担,筐中洛神花覆着的湿帕已凝着露珠,颗颗如宓罗昨夜在归墟潭底落下的泪。青石板阶缝里钻出的苔藓泛着幽光,每一步踩上去都有细碎的“簌簌”声,像是山灵在私语凡人的痴妄。
第一劫·贪魔金阱
才走百步,云雾突然聚成金瓦朱门,门楣悬着“如意坊”匾额,鎏金字体渗着妖气。门内走出的仙娥身着华服,鬓边插着能言鸟,鸟喙开合间啼出蜜语:“凡人止步,留财免灾,若捐万金,可换花神平安。”她指尖轻挥,十二只金锭如秋叶般飘落,在阿野脚边堆成小山,每只金锭上都刻着细小的“贪”字咒文,在晨光中泛着贪婪的红光。
竹扁担突然压得肩头剧痛,阿野却想起宓罗说过的话:“神庭常以欲念为阱,困的不是凡人,是心中有缺者。”他蹲下身,从竹筐底层取出一把干稻穗——那是去年霜降未收的瘪谷,特意留着喂麻雀的。稻穗放在门前时,金锭表面竟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仙娥脸色骤变,化作青烟散去,唯有门柱上留下道抓痕,深可见木,像是被利爪挠出的不甘。
阿野拾起半块碎镜,镜中映出他肩头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裳,鬓角霜色与稻穗的金黄相映。忽然想起宓罗曾说他磨镰刀时“像在给大地梳头”,掌心触到镜背刻着的“知足常乐”四字,竟与他在田埂刻的记号分毫不差。
第二劫·嗔鬼泣血
转过山弯,云雾化作阴雨,石阶突然湿滑如油。忽闻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号:“还我孙儿命来!花神妖孽,勾栏凡夫,害得我儿早夭!”阿野转身,见是邻村张婶披头散发扑来,发间别着的纸花已被雨水浸透,泥浆顺着她指甲滴落,眼中血丝如浊魔触手般蔓延。
他认得这纸花,去年冬至他帮张婶扎了三十朵,供在她孙儿的坟头。竹扁担“咔嗒”落地,他不躲不闪,任她指甲划过面颊,血珠混着雨水滴落,在石阶上开出细小的花影。“婶子,小柱爱吃的甜米在仓里,等小暑我教您浸种,种出的稻子比蜜糖还甜。”他轻声说,声音混着雨声,却像春日犁地的牛铃般沉稳。
张婶的手忽然顿在半空,浑浊的眼珠里映出阿野肩头的竹筐,筐沿露出的洛神花瓣上,竟凝着与她孙儿坟头相同的露珠。下一刻,她化作青烟散去,地上留下颗晶莹的泪珠,滚进竹筐沾湿洛神花瓣,花瓣上竟浮现出小柱牵着阿野衣角的画面。阿野这才明白,嗔怒的不是张婶,是神庭用人间悲欢织就的网。
第三劫·痴仙幻梦
半山亭榭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石桌上的青瓷碗腾着热气,碗里琥珀色的汤散发出勾魂的甜香,亭柱上“忘忧”二字滴着水珠,像是谁的泪。阿野刚要绕过,亭中走出个素白身影,发间稻穗沾着晨露,正是宓罗的幻影。她款步而来,衣袂带起的风里混着焚仙台的焦糊味,与记忆中清新的稻花香截然不同。
“阿野,归墟路远,忘了我吧。”她伸手替他拂去汗渍,指尖却透着刺骨的寒意,如归墟寒潭的冰。阿野忽然想起真正的宓罗替他擦汗时,指尖带着稻叶的糙感,会不小心划过他的胡茬。幻影的手悬在半空,他摸出怀里半片焦黑的铜哨——那是三日前摔碎的,他用洛神花汁粘好的哨子。
“你说过,这哨音能惊飞流萤。”他放在唇边轻吹,哨音破碎却清亮,与腕间红绳产生共鸣,亭中竟荡起圈涟漪,露出石桌下藏着的“痴”字刻纹。幻影皱眉后退,衣袂褪去仙气,露出底下破烂的神官法袍,正是司律神官的幻术。
三劫过后,云雾尽散,仙山阶梯尽头的归墟之门清晰可见。阿野拾起竹扁担,发现担子轻了许多,筐中的洛神花却开得更艳了,每片花瓣上都映着三劫中见过的画面:金锭碎成稻穗,张婶的泪化作露珠,幻影的法袍变成田间的稻草人。他忽然明白,所谓三劫,不过是神庭对凡人执念的试探,而他的“贪”是稻熟,“嗔”是悯生,“痴”是守心,哪一样,都比神庭的金砖更重。
竹筐里的稻穗忽然沙沙作响,像是宓罗在耳边轻笑:“凡人痴处,正是天地留白处。”阿野抬头望向归墟之门,冰晶巨门上的“仙凡永隔”四字,在他眼中竟像新翻的泥土,等着他用执念犁出条路来。
第二折·天火焚心
正午时分,归墟之门的冰晶巨柱折射着刺目阳光,在石阶上投下森冷的光影。阿野肩头的竹扁担被晒得发烫,筐中洛神花的湿帕已蒸出热气,混着他汗湿的粗布衣裳,散发出人间烟火的气息。抬头望去,三丈高的冰门上“仙凡永隔”四字泛着幽蓝寒光,门环玄龟的眼窝里积着千年不化的霜,像是神庭永不瞑目的眼。
神官现形·冰棱试心
“来者何人?敢闯神庭禁地!”
喝声如冰锥破空,守门神官踏剑而来。他身着冰晶铠甲,甲片接缝处渗出寒气,所过之处,石阶结出细密的霜花。镇魔杵重重顿地,尖端迸发的冰棱如利箭擦过阿野鬓角,瞬间将新长出的黑发冻成雪白——那不是凡冰,是神庭用来剔除凡念的“忘川霜”。
阿野却不后退,稳稳放下竹筐。筐底的稻穗蹭过石阶,竟将霜花烫出焦痕——那是沾着他三年汗水的稻穗,带着人间土地的温热。他伸手入筐,取出那支宓罗血灌的稻穗,穗尖谷粒在阳光下裂开细缝,金丝如游蛇般攀爬上稻茎,最终在穗顶聚成流转的“诚”字金纹,光芒虽弱,却比神官铠甲更亮。
“凡人阿野,求见花神宓罗。”
他话音未落,神官的镇魔杵已挟着寒风劈来,却在触及稻穗的瞬间,杵头绽开朵血色洛神花。花瓣上的露珠砸在铠甲上,竟将冰晶蚀出蜂窝状的孔洞——那是宓罗的血泪,混着阿野的精血,连神庭法器也不敢轻辱。神官惊退半步,这才注意到阿野腕间若隐若现的金纹,那纹路与锁神咒同源,却跳动着凡人的脉搏。
天火降世·焚心炼念
“大胆凡人,竟敢私染神纹!触怒天威!”
云层中传来雷霆之怒,火部神官踏着赤焰现身。他头顶金冠刻着“灼魂”二字,袍袖翻卷间,七道赤焰如巨龙撕裂云层,在阿野四周砸出丈深的火坑,瞬间将他困在“七重天火阵”中央。热浪席卷而来,阿野的眉毛被灼得蜷起,却见竹筐里的洛神花在火风中昂起花枝,每片花瓣都映着宓罗的笑影。
火焰舔舐着他的裤脚,却在触及花束时自动分流,在花束上方凝成莲花形态。阿野忽然想起宓罗说过:“凡人之诚,可感天地,纵是天火,也烧不坏真心。”他咬紧牙关,将稻穗深深插入泥土,掌心的血印与稻根相连,低声念起被神庭列为禁术的《护苗咒》。
奇迹在咒声中发生——稻穗逆势上扬,穗尖谷粒“啪啪”爆开,露出里面蜷曲的绿芽。幼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抽出的叶片上凝着露珠,露珠滚落在地,竟浇灭了三寸火焰。火部神官震惊得法器脱手:“这是……上古农耕神的‘生之执念’!唯有与土地血脉相连者方能催动!”
流萤织梦·烟火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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