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冬雪微光202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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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死了吗 ，这难道便是地府吗，但鬼魂不是感受不到饥饿吗……

阿柒想。

强烈的饥饿感仍旧蚀肉痛骨，索性也就不张眼不动作，只瘫在这处不动。

这处温暖又适宜的环境是……

思索未果，他睁开眼，打量着周遭环境。

残破的房梁上蜘蛛网纵横交错，活似编出了个大捕捉网，密密地盖在整个房上。陈旧的房柱上红漆掉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臭味,他就躺在棉布上，身旁有一冉篝火点着，让这寒冬里多少带了温度。

是谁，是谁救了他？

阿柒没想到这种时代还有这样的好人，这里人吃人，兄弟反目，夫抛妻卖子，黑暗压抑地让人绝望。

在这样的时代，怎么会有人真的不为任何东西而善良的帮助别人，他不相信，但眼前的星点火花让他又不得不相信。

“呀，你醒啦!”

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

阿柒戒备地看着来人，没有言语。

看不清，不是有那双眼的人吗，不，也不一定是人，可能真是恶鬼吧……

谢枫晴露出一笑以示没有恶意，她看着眼过于瘦弱眼中充满厌世的情绪的小孩止不住心疼，这小孩似乎与她们一样，没有了爹娘，在这乌浊的世界里浮沉着。

他就像个小刺猬，立起全身的刺拼命保护自己，不让任何事物成为可以攻击他的威胁，可实际上的冷漠与无情只是想藏住那颗极易受伤的柔软的心，本质上的他，不过是一个小孩而已，也需要疼爱与关照。

谢枫晴想起初见这小孩的场景，她的弟弟焦急地拉着她来到一堆雪前，她本还困惑来着，看到弟弟用冻得通红的手挖出了个小孩，一个快被冻成冰雕的小孩，却仍挣扎呼吸的小孩，也急忙帮忙。

她们使劲将人拉出来，大雪几近快让他冻死，但那小孩的脸上只有想要离去的痛快，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可让他留恋的，可他却仍尽力地呼吸着，让自己活着。

矛盾又挣扎。

她想把他拉出来，给他一个，至少算是可以叫家的归处。

“我叫谢枫睛,你叫什么呀?”她蹲下身，与阿柒的视线相平。

阿柒低下头，不去看她眼中闪烁的期待。

谢枫晴也没气馁，从怀里掏出一个包子递给他: “你饿了吧，吃吧。”

阿柒看着那包子，包子冒着腾腾热气，看起来比这些天他所食的更让人可下咽，但他只是吞了吞口水，转过头不再去看。

就像他以为的，世上没有纯粹为人好的人，就算是亲生父母也不可能终生为子女而无私。

谢枫晴瞧见了他的小动作，撕下一小块包子放到嘴里，再递给他。

阿柒看了她一眼后接过包子狼吞虎咽，边吃还边含糊不清道：“我叫阿柒。”

谢枫晴见这倔强的小子终于松了口，无奈地笑了笑。

“姐,姐姐……”弱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阿柒抬头去看，一个小孩跑到谢枫晴身后，怯生生地看着他。

原来不是恶鬼啊……阿柒想。

那双丹尾眼一下子撞进他的眼，让他无法移开，这种可以看清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谢潮生也好奇地望着眼前这个骨瘦嶙峋的男孩,只道男孩生得俊俏，好像姐姐口中的那些个仙子，只不过是受难的仙子。

阿柒的确生得俏，还未展开的眉眼便已透出长大后的风采，只是脸上总挂着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瘫着个脸，生人勿近。

“哦，这是我弟弟，他叫谢潮生。”谢枫晴鼓励般推了推他。

他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害羞，明明对着熟人可以嬉皮笑脸，可一旦遇到了外人啊，就会变得同手同脚，羞涩难以自适。

“是他发现的你哩，还让我一定要把你救回来。”

“你，你好，我叫谢潮生。”小孩露出个甜甜的笑。

阿柒上下打量着眼前年纪与他相仿的男孩，虽与他一样漂流在外，却比他更幸福，他有个待他极好的姐姐，有他曾奢望的不离不弃。

他盯了好一会儿。

良久，他转过身不再去看。

可不能看太久，万一陷进去了怎么办……

他暗自警告，可仍止不住想再看几眼。

谢潮生见仙子小哥哥不理他，便跑回姐姐身边，抱住姐姐的腰默默郁闷，他不明白为何小男孩不喜欢他，明明他什么也没做。

谢枫晴倒是通透，一眼看出了郁结所在，她轻拍弟弟的背，轻叹一口气。

这孩子也不知遭遇了什么，倔成这样，不过无论他受过什么样的苦，脾性变得再怎么差，她都想帮一帮他。

毕竟谁都想在黑暗里抓住一束微光，哪怕只有一星半点，也会想坚强地继续走下去，尽管只是凭着毅力向前行，只是靠着生存的本能向前走，也不会在深渊里迷失了自我。

不要像她一样，走着走着，走丢了自己啊，她望了望那背对着他们的小孩，温情地笑了笑。

“阿生，姐姐要出去了，乖乖待在这里哦，不要出去，也不要欺负小阿柒哦。”谢枫晴微弯下身，点了点谢潮生的鼻尖。

“才不会呢！”谢潮生俏皮地吐了吐舌。

“你，要出去?”阿柒转回身，注视着她。

阿柒不像谢潮生，被姐姐保护得过好的他不知道这世界的圈圈绕绕，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公子，无忧无虑。

但他不同，他和与母亲在泥沼里摸爬打滚苦苦求生。他见多了时代下的女性，她们或攀附王孙富贵，当个小妾内斗官宅，不过也没什么好下场；或卖身青楼，出卖自己的一切，挣扎地能活一天是一天；或与他和母亲一样，沿路乞讨，食野菜山水，虽然日子贫苦，但也清清白白。

单凭谢枫睛的衣看与这里的环境，他不能判断，但总归也不是好差事。他既受人照料为人所救，也应为他们做些什么去回报。

谢枫睛混迹在这风尘里没几十载也有十几载，她又何尝不是一个人精。

她明白这个别扭孩子心里在想什么，但她并不需要，救他只是她自愿，并不要他的什么回报才去救他，只是因为她的一颗本心，只是因为她的恻隐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