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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俊朗少年一前一后走在校园,引起路过学生不断回头。
前面的少年生的清秀,俊丽狭长的眼眸中凝着万年不化的寒冰,生人勿近,却又的确仿若书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立如竹,行如松,淡雅得出尘。可一颗红痣偏生点在他那冷峻的眼尾,为整张脸添上一抹艳色。
后面的少年与前面清朗样貌不同,深邃的五官透着偏西方的锐利。英眉斜飞鬓,寒星点入眼,一双丹凤眼内勾外翘,似是带着无尽情深,但那墨色的瞳孔里却又满是清冷淡漠。
两人就像是冰块与冰块间互相碰撞,嘶嘶冒着冷气,却又透着诡异的和谐。
沈无辑仍旧跟在陆柒后面待时而动。他不在乎少年的冷言冷语,只是东扯西拽些话题。
“沈同学,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你,真是太有缘了。”宋扬惊奇地出声,他还以为沈无辑早已吃完回去了。
沈无辑仅剩的笑意瞬间又被冰雪冻上,如果眼神能凝成利刃的话,宋扬早已经被他削成个骨头架了。
陆柒未理眼前的人,径直地越过他走进食堂。
等沈无辑甩开宋扬跟进食堂后,人挤人,肩踵肩的人海里已然不见陆染的身影,他跟丢了。
他咬了咬牙,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手。
不急于一时, 他想。
毕竟这么多年他都过来了,不能逼急了他,再让他逃走了。
陆柒躲进人群,微弯下腰,借着那些高大男生遮掩自己的身形。
他真的不喜欢有人跟着自己,何况是一个疑似神经病。
他吃完饭后又踱步走回操场 , 他的脑中仍止不住回想梦中那个人的身影,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独独记得他看到了一双漠然的眼,也就是这双眼让他时时抓狂。
他坐在草坪上烦躁地拽了拽头发,自他上高中以来便一直反复梦到那双眼,一双他从未见过的眼。
他总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陌生,仿佛少什么他一直追随的东西。
视线渐渐拉远,不远处操场上的少年在夏日下尽情挥洒汗水,似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去潇洒,去玩闹。
午后的阳光被树叶糅碎了洒落在他身上,烈日下的蝉鸣铺天盖地,他感受到了阳光的温度,炙热又滚烫。
当他回到教室,喧闹声随着他的走入淡去,他习以为常,不为所动。
走到座位,刚准备坐下发现他边上的那张桌子被动过,桌上的那支简洁的黑笔,整齐的书堆,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他这个一年到头都不把书拿出来的人的邻桌。
翻开课本的第一面,里面龙飞凤舞写着“沈无敌”三个大字。
“……”
陆柒无语地合上书,抬脚将那桌子踢到另一组的同学边上,然后回自己位置上对下继续睡觉。
旁边的同学给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但也没有抬头去看,只是低着头接着写作业。
他才没那个胆子去和校霸陆柒叫板。
沈无辑回来看到桌子也并未言语,将桌子轻声移回原位后便一手撑着头,侧看着陆柒的睡颜,眼神一寸寸地游走在少年的脸庞,从额头到眉到鼻再到唇,他危险的目光中透着势在必得。
小阿柒,小阿柒,他的小阿柒。
心心念念的少年就近在咫尺,可他甚至不敢去触碰,生怕这一切只是他经久痴狂疯魔的幻想,一触碰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在无法追寻,他不想醒来,不愿醒来,害怕醒来。
他伸出手,细细描摹少年的眉眼,想将他彻彻底底的刻进心底。
少年前世身死的场景历历在目,他就那么倒在自己的怀里,鲜血几近染红了他的双目,苍白的脸孔扬起一抹笑,似乎在叫他好好活下去。
明明不是那么爱笑的人却对他笑着,他宁愿他不要笑。
每每午夜梦回都会梦见少年倒在他面前,即使全身痛得已经无法动弹,也努力对他扬起一笑,那一笑犹如个千斤石,重重地压着他,让他沉入无尽痛苦的深水里,万念成灰,无法呼吸。
还好,还好老天给他了一次重来的机会。
在茫茫人海里,他终于找到了他,命运又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再无法分离。
陆柒昏昏沉沉地陷入梦境的囚笼,梦里的一切砸在他古井无波的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这是一年冬,雪花纷纷扬扬地飞上了天,又纷纷扬扬地洒在阿柒枯黄的头发上,刺骨冷冽的寒风刮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仅着一身褴褛破布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他瘦小嶙峋的手牵着一双同样骨瘦如骷髅的手,抬眼望去,那是个面色枯黄,容色憔悴却风华不减当年的妇女。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蹲下身温声道:“阿柒,是饿了吗?”
男孩摇摇头,用那双几乎占了半张脸的眼望着她。
妇女望进那双纯洁无瑕的眼,忽得用手将男孩搂进臂弯,她不想这么小的孩子与她一起流浪。
泪水浸染在阿柒的肩头,他无措地回抱阿娘,却被那瘦出的骨头硌到。
他的确肚子饿,强烈的饥饿感让他止不住咬唇,但他并没有告诉她。
因为他知道每次他这么说阿娘便会消失一会,之后带着更破烂的衣裳或者一身伤回来,从不知何处拿出一些食物让他果腹。
良久,妇女松开男孩,拭去泪,目光中坚定了什么,她牵起阿柒,回以他一笑以示自己无碍。
阿柒懵懵懂懂地随母亲去往未知处,路途遥遥,但是好在有她的陪伴。
“阿娘,阿柒困。”
细细的声音从妇女耳边传来,妇女微弯下身抱起男孩,轻拍男孩的背:“睡吧,睡吧阿柒。”
男孩抵不住困意,双眼缓缓闭起,很快沉入酣眠。
妇女轻哼童谣,音调悠长柔和,带着种江南水乡的温润,温暖了二人冬夜顶风向前的身影。
阿柒在迷迷糊糊间听到了阿娘与男人谈论的声音,他奋力张开双眼却是徒劳, 他眠在一片温软里,连日的疲惫让他张不开沉重的眼皮等他再睁开眼已不见了阿娘的身影,只剩眼前这个看起来温馨的房屋。
他的身下是绵软暖和的丝绸床布,身上穿着他从未见过的锦绣亵衣,但他却没有惊喜,只是无限的惊恐。
他的阿娘不要阿柒了吗?是阿柒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阿娘要离开阿柒?
泪水浸湿了小孩的脸庞,在脸上划出一道水痕,最后滴在布衾上,阿柒低头无声地哭着。
明明阿柒什么都没有做,阿柒会乖乖的啊,可为什么阿娘还要抛弃他?
小小一张脸埋在了膝间,瘦小的身躯因哭泣止不住颤抖。
待他哭累了,他爬下床,他不相信阿娘不要他了,他要去找她。
他没有穿上为他准备的月白暖靴,只是去寻找他的破洞草鞋,那鞋可是阿娘做给他的,他除了那个便再没有阿娘留下的东西了。
找了不知多久,阿柒不得不停手,饥饿让他双眼发黑,手脚无力的他倒在地上,脚掌处的皮肤因常年看草鞋而磨破,旧伤疤这次的寻找而重新撕裂,血液很快覆满整块伤痕,但阿柒并没有感受到。
冬日的低温早让那处凝成了冰,只会在一次次寻找中继续被撕裂再冻上。
阿柒不是蠢笨的小孩,他隐隐能明白阿娘把他送到这里来的原因,只是他不想就这么与阿娘分开,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听到阿娘的告别。
外面的人听到屋内动静渐小, 便开门走进。
阿柒看到这个带笑男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笑眯眯地看着他, 着实吓了一跳,但他也的确没有力气站起身,也没力气去问男人是谁, 他只想快点找到阿娘。
男人看着地上的男孩,好奇的上下打量:“你叫阿柒是吗?”
阿柒并未回答他,仍是戒备地盯着这个男人。
男人生得一副和蔼的脸,圆润的脸上展开的笑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但阿柒却本能觉得这男人很危险。
“我叫季平良,你阿娘的挚友,她这几日有要事,将你托付于我,你这几天便先在我这往下……”
“阿娘是不是不要阿柒了。” 还未等他说完,虚弱的声音便打断了他。
季平良一噎,良久未言,他见小孩那目光也不忍用谎言搪塞。
“呃,你先吃点东西吧。”
他拍了拍手,仆人应声而入,瓷碗中的白粥腾腾冒着热气,几点小葱点缀在其间,看着让人食欲大开,但阿柒却没有动作,他明白天上没有白来的馅饼,也明白自己的处境身不由己,迟迟未动。
他注意男人的神态,男人看到小孩用那眼望着自己,料想他许是因胆怯而不敢向前。
他伸手拉起阿柒,用手轻拍他的背,似是鼓励般向瓷碗颔了颔首。
阿柒心底未消防备,假设男人真的想让他死的话,才不会用食物毒他,相反,只是几拳下去他便毫无反抗之力。
思及此,他这才端起那粥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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