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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部郎中马元魁背着手在花厅里焦躁地踱步,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几份誊抄的“揭弊箱”告密信,就放在他面前的案几上。
白纸黑字,字字如刀,矛头清晰地指向了他经手的几笔陈年旧账……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个面团脸、小眼睛的精瘦中年男子,嘴里念叨着,猛地停步,抓起一张纸狠狠摔在桌上,震得茶杯叮当作响。
“这分明是有人蓄意构陷……想把老夫拖下水。”
“大人。”他的心腹幕僚凑近一步,声音压低,“莫非是……张家那边?张敏达死得不明不白,张家上下对我等怨气冲天,还有王启年……那老小子指不定躲在暗处,使什么坏呢……”
马元魁扭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幕僚。
“此事定与张、王两家脱不了干系。张敏达那个废物,死了也就死了,还连累老夫……王启年,哼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想起多年来的勾连与猜忌,心头一阵发寒。
“王启年向来见风使舵,很有可能会借着揭弊箱泼脏水,先下手为强!这揭发信,说不定就是他递给东宫的投名状……”
幕僚点点头,脸色凝重,“大人可知,昨儿夜里,刑部大牢里的郭照怀……没了。据说是‘畏罪自尽’,临死前还留下认罪书,咬出了不少人……”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马元魁的脸色。
“太子殿下此时放出风声,愿意给主动揭发者机会……这是试探?还是……当真要网开一面?”
马元魁眼神剧烈闪烁。
求生的本能与巨大的恐惧在脑中激烈交战。他猛地一拍桌子。
“事到如今,老夫也不能坐以待毙!”
-
王家书房。
工部郎中王启年也同样坐立不安。
他掌营建事务,水利沟洫,本该风光得意,却因卷入军需案而如坐针毡。
“满朝上下都心知肚明,当年的军需转运,就是一笔糊涂账。层层盘剥,中饱私囊,有几个人是干净的?如今太子摆明了要借郭家的案子深挖旧事,借势立威。这揭弊箱,就是悬在头上的铡刀。偏偏这些蠢货不知好歹……非要自寻死路,往陷阱里钻……”
“大人。”他亲信师爷的声音带着惶恐,“前日巡夜亲眼所见。马府上的二管事,鬼鬼祟祟跑到左掖门,往那揭弊箱里塞东西……这不是为了自保,抢着把屎盆子往我们头上扣么?他们前脚塞黑料,后脚太子的人就来了……”
王启年脸色唰地一变。
心头哆嗦。
桌上誊抄的告密信催命一般,烫手。
师爷压低声音,继续道:“当年运河清淤那三十万两银子,除了马元魁,旁人也不知内情……”
王启年点点头,幽幽一叹。
“应当是这个小人无疑。他屁股底下不干净,还想拖我下水……如今太子把告密信的抄本递到我手头,这是在敲打我啊。”
积年的猜忌、各自都有把柄。
同盟情谊,只剩下你死我活的撕咬。
王启年把心一横。
“哼!既然他不仁,就休怪老夫不义了。咱们就看看,谁能把自己摘干净……”
-
水月庵。
那位许久未见的妙真师父回来了。
对外,只说是云游归来,染病休养。
落屋便关在东厢的院子里,闭门不见外客。
时遇初冬,山上萧索清冷,香客也少,倒是没有引来什么窥探。
后山菜畦里,只有一片稀疏耐寒的萝卜和乌塌菜,还在顽强地伸展着深绿的叶片……
薛绥裹着一件半旧的靛青色棉袍,蹲在菜畦边,手里拿着一柄小锄头,正仔细地为那垄蔬菜培土。
她动作专注而轻柔,仿佛刑部大牢里的血腥复仇,只是一桩模糊的幻象,与她的宁静无关……
“姑娘,您身子刚好些,就别累着了。”
锦书拎着清水走来,看着她微微躬身的背影,忍不住劝道。
薛绥直起身,拍了拍沾在棉袍下摆和手指上的泥土,回头对她温和一笑:“无妨,活动活动筋骨,身上反倒暖和些,心里也踏实。”
她接过水瓢,小心地将清水浇在菜根,笑着看那水流渗入深褐色的土壤……
“这些萝卜苗是从山下老农那里移来的,养好了,冬日里也有得吃了……”
“姨姨,姨姨!”
一个清脆如银铃般的童音传来。
如同山雀欢快的鸣叫,骤然打破了山间的寂静。
薛绥回头循声一望。
只见妞妞像一只欢快的小鹿,沿着青石小径蹦跳着朝她跑来,小脸蛋冻得红扑扑的,眼睛里盛满了喜悦……
在她身后不远处,是笑意盈盈的文嘉公主。
还有两个被奶娘牵着、稍显拘谨的孩子——童童和观辰。
平乐与陆佑安的一双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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