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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的女儿秀禾回来了,好像是她男人不要她了,她急得快疯了,在涧沟里和疯子狗狗两个放声嚎了一下午。有谁真看见了呢,反正是有人听见了;真的要疯了么,八成是不太对了;看秀禾的气色,一望而知的事情。小小的山村,对于秀禾的归来、秀禾的病都心知肚明似的。
三嫂来了,背着秀禾大大给说要寻个神仙看一看。“我知道咱秀禾是好好的,又是识字开通人,但婶子你知道野桥畔那个神神可灵呢,城里人都寻他治病哩,你记得我结巴了,人家一跳神,我真的就好了,秀禾你还记得不?”
秀禾在前炕上听着,便想起那一双十指反复交叉、扭结的手来,想起那个细瘦男人怕冷似的微微打颤。三嫂真傻,那也叫跳神,那样的跳法,秀禾也会。但秀禾妈一听便如获救星,让三嫂立马打听着请去。
秀禾觉得荒诞,正要拒绝,三嫂说她没问婶子就联系过了,那神汉说能治好,问说有什么例假没,有例假的不治。
“你有例假没,秀禾,例假是什么?”
秀禾心想,哪里来的这么个西洋景神仙,笑了笑没说话。韩母赶紧说:“你不要怕你大大,咱又没病,咱不是治病,咱就请神仙来扶扶运。”三嫂说,她给人家就是这样说的。
“那让他下个集再来吧。”秀禾似乎想看看,那个弄虚作假的人怎么来给她跳神。
乡上二五八逢集,下个集是九月初八了。
韩家父亲一大早就接到邻村妹妹打来电话,说有人给外甥说了亲事,要当舅舅的今天千万过来拉谈拉谈。
野桥畔村的韩建兵接到韩三嫂电话,当听说就是一年前见过的那个女人病了,眼前便是那一双火深火热,毫不客气地挑衅、逼问的眼光,这目光太叫人不舒服了,几天里,建兵就老想着这目光。三十多岁的神汉建兵在走村串乡跳神之余,住的依旧是当年一窑家具全打散的那孔窑洞,炕上,那个逃走女人的眼光仿佛又活过来了:惊恐、仇恨、哀求,敌意,意欲鱼死网破绝望与野性。女人已心有所属,是被人拐骗卖到黄河岸边,女人并不漂亮,又小又瘦,脸是红红的,听她那断续的言语,在白草寺中学高中教室里坐过三年的韩建兵便知道她连小学也未必上完。不要说是强逼,建兵若不是生在这个只有红枣而一无所有的黄河近岸上,不是生在父母无能贫弱的这个家里,正常的婚配里,建兵都未必看得上她,可是如今已过婚龄的建兵不得不花尽一家人数年的积蓄买来这个女人。人要活得有尊严,少了必要的物质凭借,那尊严只是一句空话。建兵没想过这样的事会落在自己头上,女人的目光让他做不出过分野蛮的事,一心等着感化她,等着她接受眼前的结局,但是十多天后,那个女人一声不响地逃走了。
建兵觉得自己被双重的欺骗了。
如何跳这一次神,建兵颇费了心思,思来想去竟然在师傅跟前只字未露,事实上,韩建兵单独去跳神的次数并不多。
黄河岸边白草寺乡的集日,细细长长拉扯在一条狭窄山沟里,一道水,细得不能再细,也是就近流进黄河。
在集镇上走来走去,建兵还是没个主意,若按常规糊弄一回,就想起那个女人逼问、挑衅的眼光。
一块落满了黄尘的塑料布前,有个男人大喊大叫:“桃木梳子,正宗的桃木梳子,按摩美容,驱鬼安神,一梳脑子灵光,再梳无病无灾,连着梳三年,老太太赛桃花。桃木梳子,一把三块,两把五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摊前围了好多人,卖梳子的还在喊。
建兵站住,也弯腰挑了一把弧形圆背的,迟疑一下,又挑了一把方形直楞的,还挑了一瓶粘腻光滑的保湿水。
集市才圆,建兵就走出集市向二郎山村去。一般情况,跳神是在晚上,晚饭后赶到也不算迟。
建兵径直走进那个院子,一年前,他就记住了这个女人的娘家是韩三嫂家隔壁。韩三嫂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女人的婚姻快烂包了,女人个性又强,急得要疯了。
院子里,一个年轻女人在树下做鞋垫,眉头皱着,老大的不开心,听到了脚步声也不抬头。
“这是韩家三嫂家吗!”
女人抬起头来,皱着眉头,扫了他一眼,迟疑着,显然是认出了他,但一句话没说,转身进了屋。
一位大妈迎了出来,热情、诚恳的笑容,就像他是这家的老亲戚,而不是什么神汉。是,野桥畔离二郎山能有多远呢,在大妈眼里,他首先不过是个邻村某某家的小子而已。
女人不说话,倒是冲了一杯茉莉花茶,茶叶放得很多。 建兵想,是可以多冲好几回呢,他正渴了。
建兵也不说话,大娘和三嫂来问也是简单回答,在不断喝茶的功夫,剪下了黄纸钱、白纸钱一箩筐。
女人就坐在红漆柜子一边纳鞋垫,针过鞋垫的声音匀称悦耳,听声音就知道女人是一把针钱好手,他已故的母亲这样说过。建兵将水喝完了,大娘不来添,女人就过来添,没有任何眼光任何声息,仿佛在说:你调你的神,我生我的愁闷,咱两不相干。
大娘招呼吃饭,是提把子长擀面,荷包蛋。在往年,这是招待新女婿的饭,大娘唯恐他吃得少了,连连劝饭,建兵早饭也没怎么吃,毫不客气的吃了六个荷包蛋,两大碗面。
“秀禾,这不好吃?”大娘声音里满是忧虑。
“好吃,我吃好了。”
建兵想起来了,女人是叫秀禾。
韩秀禾,你也有今天!你那剔骨剜肉的眼光哪里去了!
太阳才偏,一块红绸布蒙在秀禾头上,秀禾端坐炕上,双手叠握、静默如睡。母亲和三嫂跪在地上,神汉在一旁念念叨叨,仿佛在唱着一篇颂词。秀禾从一片模糊的红光里仿佛看见了出嫁时的光景,心境恍惚、身子无由的轻了、心里发酸发软,唯念母亲三嫂跪在地上,不由心有焦灼,双手便反复的摩娑、交握。好在很快就听到一声:“婶婶和嫂子起来吧。鸿运已扶,只是刚才往前路上一看,心中结还宜自解,外人事不宜过分纠缠,过分纠缠怕是不大好!”
“怎么个不大好?”秀禾妈急忙问。
“怕是有血光之灾。”
秀禾一听,就要扯下红绸来,只听得一声:“别动!鸿运正来,血光渐远。”
秀禾蒙着红绸,听见神汉要母亲打一盆热水来,再要一水也未洗过的崭新毛巾。
水与毛巾都备齐,神汉对三嫂说,“让病人把上衣脱了。伏好。”说完咳了一声走出去了。
三嫂也不知是何意,上次调神就没有这一节,也不敢问,铺好了褥子要秀禾解衣。秀禾不动,三嫂说:“三嫂就一直守在你跟前,咱怕啥哩,咱还怕他给咱把病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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