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靥走得很快。碧城要费些力气才能跟上他。她抬头去看他，那张平日满是戏谑调笑的脸上如今没有任何表情。</p>

有淡紫色的光晕从天边升起，先是极为浅淡的几缕，接着逐渐蔓延，如同女神的裙摆，美丽神圣。</p>

玉靥停下脚步，凝望着冰原与天空相交之处。</p>

黑暗快速笼罩整片大地。那些美丽的光晕变幻成各种奇异形状，演变出无数瑰丽色彩。</p>

碧城怔怔望着这罕见美景，喃喃道：“这是……极夜。”</p>

“传说如果界外之人遇到极夜，许下愿望，多数都有可能会实现。”玉靥道，望向她，“你可要许个愿？”</p>

碧城笑了笑，脚下冰面映照头顶绚烂夜空，美丽妖冶得几近诡异。</p>

“我希望冰雪消融，阳光照耀这片土地，人们不再有流亡和灾难。”</p>

极夜的燥热之风吹拂起碧城衣袂，她抬脚迈入虚空之境，没有再回头。</p>

玉靥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唇边掠过凉薄的弧度。</p>

碧城与玉靥分道扬镳，御风而行，来到一方广阔无垠的海面。</p>

看着脚下碧波荡漾的海水，碧城有些恍惚。晴空无云，与海水同色。没有风，空气仿佛静止，碧城微微皱眉。</p>

毫无预兆地下坠，碧城感觉像是有东西刺入百会穴，浑身剧烈地疼痛起来。</p>

水，四周全都是水。茫茫一片，无边无际的深碧色海水在目力刚好能及的尽头与蓝天连做一色。</p>

在跌入海水的刹那，海面翻涌，雪白的浪花中央凸起一大块硕大的岩石。碧城落到岩石上，伸手扣住岩石上的缝隙，才没有掉进水中。</p>

裙角和靴子已经湿了半边，碧城转目四顾，心里有些惊疑。</p>

刚刚在海面上方，她并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但显然，这里有极其强大的禁制，可以屏蔽灵力波动。或者说，是被编织出来的小世界，所以才感觉不到海风，也看不见头顶的云层。</p>

若是如此，那造出结界的人该有多强大。碧城看了眼脚边泛起的水浪，这样真实，那人应该比自己要强，甚至与玉靥都不遑多让吧。</p>

满目海水，唯一方岩石可立脚，自己用不了术法，若是碰上风雨……碧城不敢再想，闭上眼睛稳定心神。</p>

迷蒙间忽闻一声呼唤：“箬姬，箬姬……”。</p>

声音低沉，仿佛以手叩木，在天地间回荡。碧城心中一惊，睁开眼来。</p>

那个声音还在响着：“箬姬，箬姬，你可醒了？”</p>

“谁？是谁在说话？”碧城环顾四周，除了幽幽海水别无他物。</p>

“是醒了。”声音仿佛松了口气。</p>

碧城还在疑惑，继而身下岩石震动，她惊呼一声，缩回了差点滑下海中的右脚。</p>

“别害怕，我不会害你。”声音渐渐有了源头。</p>

碧城转头看去，骇然地睁大了眼睛。</p>

从“岩石”底下钻出个硕大的鸟头，鸟头尖嘴微张，显然刚刚与自己对话的就是它。</p>

碧城有些吃惊：“你……是你在说话？”海里怎么会有鸟？还是说是只水怪？</p>

“是，我叫旋龟，住在这毗卢海中。”鸟头缓缓道，叹息一声，“你别怕，我会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霄蹂国的彼岸，那儿不会再有人加害于你。”</p>

旋龟？它是龟？脚下的“岩石”上下浮动，碧城恍然领悟过来，扯着裙子后退几步：“这……不是岩石，是你的龟壳？”</p>

“对，这是我的龟壳。”大龟仿佛挺得意，甩了甩藏在海水中的尾巴，巨大的蛇尾激起浪花，哗啦啦溅到碧城脸上。</p>

平复了下自己的心跳，碧城走到巨龟背上较干的地方，只用了几秒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既来之则安之，这里四处无人，正好给她时间想一想接下来的路。</p>

碧城问那只自称旋龟的鸟首：“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用不了术法？”</p>

旋龟叹息一声：“这里是毗卢海。数月前霄蹂国和高阳国联姻，霄蹂国同意将十公主嫁与高阳国皇帝萧燚，由国主同庆陵妃护送公主渡毗卢海。谁知庆陵妃心怀鬼胎已久，见大船远离国都，就怂恿国主让她的女儿七公主顶替十公主去联姻。那庆陵妃子同七公主都是绝世倾城的美人，极为国主宠爱，优柔寡断的霄蹂国国主左右为难，既不愿拒绝庆陵妃母女，又不忍残害自己的另一个女儿。庆陵妃见他毫无主意，就在一天晚上迷昏了十公主，将她丢入大海。国主第二日不见公主，神态如常，只作不觉，庆陵妃与之嬉笑如常。”</p>

说完，一龟一人俱都叹了口气。</p>

这十公主也真够可怜，没人疼没人爱的，碧城想。只是为什么那七公主一定要抢着去联姻呢，高阳国又为什么指定要十公主呢，七公主不是长得更漂亮么？</p>

“可是，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碧城问。</p>

“你不是十公主箬姬？”</p>

“自然不是。”碧城以手附额，“所以说你其实是去救那落难的十公主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