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凝烟紧闭的眼睫抖了抖，结印的双手指关节泛白。</p>

“师傅。”静香心中担忧，唤了声。</p>

“你先下去吧。”</p>

她仍旧闭着眼，静香不知她心中所想，垂首行了礼，走出寒烟阁，带上房门。</p>

阁内凝神香青烟袅袅，许久之后，榻上之人睁开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落下。</p>

寒凝烟站起身，走到水镜旁，垂眸去看。水镜内泛起细小波纹，涟漪阵阵，视野模糊。</p>

终究是再也看不到了么？</p>

心头一痛，寒凝烟娟秀的眉头皱起，身形踉跄了一下，扶住水镜边沿方才稳住。</p>

这么多年的心静如止水，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她对那人，永远也做不到太上忘情。</p>

滴水入镜，刚刚恢复平静的水面复又起了褶皱。寒凝烟拭去脸上泪水，直觉心在剧痛之后渐渐变作死灰。</p>

她走回榻边，身体一软，倒了下去。</p>

碧城去跟岑雪儿告别。恰巧陈王府中摆了戏台，碧城便陪着岑雪儿坐在高台上看戏。</p>

陈王府的听戏楼很是气派，共有三层，戏班杂耍可以在不同楼层同时进行表演。楼上有牵引的绳索，可供仙人从天而降。地板上有活动的暗格，代表饿鬼破土而出。戏楼与听戏的高台之间摆放了九个造型别致的水缸，注满清泉，用作回音之用。她们离戏楼虽远，声音却能很好的传到耳中。</p>

台上的旦角身段极好，水袖抛洒间落下点点离愁。生角上场，岑雪儿遥遥望着玉树琼花之间那抹身影，仿佛痴了。</p>

丝竹声起，二胡特有的凄凉伴着台上人的唱腔催人泪下。</p>

岑雪儿握紧手中丝帕，坐直了身子。她看到台上的人朝这边看过来，一眼倾城，却满含哀婉。他抖了抖衣袖，垂泪道出一句“再见无期”。虽然是对着那旦角小姐说出，却知晓再见无期的其实是自己，岑雪儿竭力忍住心间酸楚，视线却已模糊。</p>

碧城也不言语，静静等着这场戏落幕收场，灯影暗下，确定那人已经走了后，方才道：“雪儿，你可知这场戏叫什么名字？”</p>

岑雪儿下意识摇头，仍是呆呆地望着已经暗下来的戏楼。</p>

“这戏讲的是前朝尚书崔柳进京赶考，与青梅竹马的恋人分别的故事，戏名叫做《离人泪》。”</p>

“他让我看这出戏，是什么目的？”岑雪儿问。</p>

碧城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他对你好么？”</p>

岑雪儿点了点头：“是极好的。不论大事小事全都不曾委屈了我。”</p>

碧城微微一笑：“那便好。其他的便不再重要了。”</p>

岑雪儿垂下头，默然不语。</p>

碧城握住她的手：“这《离人泪》只演了一半，你可知下面的剧情？”</p>

岑雪儿望向她。</p>

碧城继续道：“崔柳入京后考中状元，少年英才，意气风发，终日与京城世家子弟厮混，是烟花之地的常客。此外还与宫里的女博士冷小卓有染，早已将故乡苦等他归去的恋人忘却。三十年后，崔柳因为牵扯进一桩案子，官职被罢黜，落魄还乡，在村口的桥头看到一位年迈妇人，向妇人问路。那妇人却凝望着他，泪水沿着脸上的沟壑流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