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四郎番外:华星秋月(1 / 2)

朕与世兰,到底多年夫妻。

那夜,朕从梦中惊醒,冷汗淋漓。

梦中,世兰在冷宫哭喊出一句“皇上,你害得世兰好苦哇!”,之后便撞墙自尽。

朕是被心口的抽痛痛醒的。

前日里刚刚处决了年羹尧,解决了朕的心腹大患,他的两个最能干的儿子,也关押在天牢里。

十年前,朕还是雍亲王,二哥再度被废,十三弟触怒皇阿玛被圈禁,夺嫡进入白热化。

年羹尧找到朕,半真半假地说要将妹妹嫁于朕,当时朕只当是戏言。

不久,皇阿玛便赐了世兰入雍王府为侧福晋。

朕自是无可无不可,一个女人而已,雍王府的后院有很多。

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背后的含义,她是年遐龄之女,年羹尧之妹,她能带给朕的东西,决定了她在雍王府的荣宠。

尤其是她皇阿玛赐给朕的,这其中蕴含着皇阿玛的心意,皇阿玛是不是已然默许,将位高权重,战功赫赫的年府,与雍王府捆绑在一起?

这个念头让朕惊喜,额娘却是多有不快,她不愿承认,皇阿玛此举背后,昭然若揭的深意。

朕挑开世兰盖头的那一刻,只觉得她明媚地如同一团火,忽的在朕的心头燃起,跳跃而热烈。

身为年府独女的世兰,其作风放肆而张扬,朕早有耳闻。她与雍王府后院的女人都不同,尤其是她一身骑装,红衣猎猎,与朕并驾齐驱,策马奔腾时。

朕做王爷时,常被人称铁面四爷,黑脸王爷,世兰却不怕朕。朕去她院里时,她喜怒嗔痴,从不作假,朕很喜欢她的盎然肆意,那是朕从未有过的。

世兰的家世背景,她的宠爱,她自小养成的性子,让她在雍王府的后院横行霸道。她冲撞嫡福晋,欺侮旁的姬妾,打杀下人,大多时候朕都睁只眼闭只眼,便是明面上训斥责罚了,也总会去她院里哄她,或是赐她更多代表荣耀的器物,或是带她骑马狩猎。她的小性子,虽是让其他人吃尽了苦头,却让朕很是受用。

可是后来,世兰有孕了。

朕当时亦是欣喜的,但很快,世兰的一句话,便如同当头一棒,打醒了朕。

“若世兰诞下阿哥,他定会是最尊贵的皇子。”

当时身为雍王的朕,自然知晓这句话的轻重,也深知,这句话定是来自于年羹尧的示意。

无他,世兰她只是德行不端,坏得单纯,并无这些心机,当下仍被初为人母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亦想不了这么深。

年羹尧在通过他的妹妹,告诉朕,他会扶持雍王登上九五尊位,但他的妹妹,与他的外甥,亦要荣宠加身。

朕平生最恨受人胁迫,何况是一个自大张狂的武将,和一个放肆张扬的女人。

但却不能轻举妄动,彼时身为亲王的朕,身旁有群狼环伺,仍要依靠年羹尧的势力。

宜修的提议朕思虑了良久,心中亦是不舍。

直至世兰小产后醒来,眼含热泪地望着朕,且月宾跪在院外请罪时,朕只觉庆幸,如同卸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庆幸之余,朕亦心疼世兰,那张往日充满明媚张扬的脸,彼时只剩下心痛与伤怀。

朕安慰世兰,亦是安慰自己,孩子还会有的。

只是,余下未说出口的半句则是,朕还会再有孩子,你不会了。

此事之后,朕也稍稍惩罚了月宾,她到底是无辜受累,终究不好罚的太重。

之后朕便越发地宠着世兰,欢宜香亦是那时赐给她的。

听闻这欢宜香是特意寻来能工巧匠,独独为她而制的,她欣喜不已,日日都要燃着。

直至有一日,江诚江慎来报,华妃不知从哪得来了求子秘方,已停用一切香料,连欢宜香都停了。

朕想起前日里太后说起,是否能给世兰停了这欢宜香,毕竟即便是停了,她的身子亦是不可能再有孕了。

朕并未答允。

既是得了秘方,便让她试试吧,好叫她死了这条心。朕如此交待江诚江慎。

江诚江慎是朕安排在世兰身边的,她自以为二位太医是她的人,格外信赖。

年羹尧越发张狂,仗着军功屡次挑衅朕,甚至在川陕一带威名远扬,俨然如土皇帝一般。

朕心知,年羹尧不能再留。

是以当寻到了扳倒年家的机会时,朕并未有丝毫手软。

处决了年羹尧,抄了年府,朕方能安枕。

苏培盛禀报说,世兰在养心殿外磕破了额头,求朕网开一面,朕亦只觉不耐,让奴才打发她回去。

便是在这个当口,曹琴默告发世兰卖官鬻爵,谋害嫔妃,草菅人命。

彻查后,桩桩件件,皆得实证。

朕原想,既已扳倒年家,世兰骄纵惯了,若无甚大错,便让她在贵妃位上终老也无不可。

年氏终究让朕失望,朕气她无恶不作,气她胆大包天,也气她既做了竟还让人拿住把柄。

罚了她褫夺封号,降为答应,禁足翊坤宫,无诏不得出。

当夜朕便做了噩梦,世兰在朕的梦中喊出那句:皇上,你害得世兰好苦哇!

而后便撞墙自尽。

朕心痛欲裂从梦中醒来,惊出一身冷汗。

朕这一生,双手染满鲜血,亲手了结过许多人命,也曾亲眼看着心爱之人在怀中死去。

终归都不如梦中世兰心碎的喊话,以及鲜血横流的面孔,给朕以震慑。

世兰虽是又蠢又坏,然则也确实是满心满眼都是朕,朕对世兰,即便是初始时便夹杂着算计与利用,可过了这么多年,亦是生出许多情分来。

苏培盛呈上来了世兰的血书,朕记着那个梦,不忍打开看。

苏培盛还说:宫女说,年答应似是存了死志。

沉吟良久,朕还是去了趟翊坤宫。

世兰憔悴了许多,见了朕也无从前的情意与雀跃,只余冷漠和疏离。